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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芬嫂

那天傍晚,气温很低,我穿着厚厚的羽绒衣感觉还是有点冷。走进那条小巷时,天空中还飘起了点点细碎的雪花。巷子里杂乱地摆满了摊子,行人来来往往,小贩们在严寒中高一声低一声地叫着买卖。 
    我无意中瞥见了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孔,有那么几秒钟,竟然想不起她是谁。我在记忆中搜寻了一遍,终于叫了她一声:春芬嫂,你? 
    春芬嫂站起来哈着手说,兄弟,是你啊!长远不见了。见我有些惊讶,她勉强地笑了笑:没事做了,摆个菜摊。 
    春芬嫂是我以前的房东,数年不见,想不到已老成这样,我都快认不出来了。按说,春芬嫂的日子应该过得不错的,却不知她为何还要这般辛苦? 
    春芬嫂家的房子有一百多平米,五个楼层,每个楼层有三套住房,除二楼自己住外,其它楼层都用来出租。 
    刚租到她家时,我只知道她姓张,叫她张师傅,后来听邻居们都叫她春芬嫂,我也改叫春芬嫂了。这一改,便感觉亲近了许多。 
    她对我说,她曾经吃过房客的亏,以前,不管啥样的人都让他们租进来,结果丈夫让房客带坏了。丈夫整天迷上了赌钱,啥事儿都懒得干,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。春芬嫂一说到赌博就恨得咬牙切齿。 
    春芬嫂家后院对出去有一小块菜地,地上一年四季种着各种各样的蔬菜。平时只见春芬嫂在地里忙乎,很少见到她丈夫的身影。春芬嫂说,丈夫的魂给麻将勾走了,哪里还有心思种菜呀。 
    每当有啥新鲜的蔬菜成熟了,春芬嫂就摘一些来用塑料袋装好,然后一袋一袋地挂在我们这些房客的门拉手上。不管房里有没有人,她一般没事是不会来敲门的。 
    春分嫂说,丈夫自从迷上了赌博,像是吃了迷魂药,一天到晚见不着人,原先那份好好的工作也丢了,经常还有不三不四的人上门来要赌债。 
    春芬嫂的丈夫,见了我们从不打招呼。路上碰到,擦肩而过,认识也像不认识似的。有一次我去交房租,他一个人正在客厅里忙着研究牌局,我问他:春芬嫂在家吗?他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说:不知道。 
    休息天,孩子们在楼下的院子里玩耍时稍微吵了一点,他就从二楼的窗户里探出半个身来大声地骂道:小西厮!吵什么吵!吓得孩子们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。所以,我直到搬出他家也没有跟他说过什么话。 
    那年春天,单位里派我去外地培训,妻子在家忘了去办暂住证。有天早上警察来查证,因为暂住证过期了,妻子又顶撞了几句话,就被带到了派出所里做笔录。春芬嫂知道后随即赶到派出所,说自己工作没做好,忘了提醒房客办证,愿意接受处罚。是她交了罚金,把我妻子领回来的。后来我把罚金给她,她坚持不要,还歉意地说,你出门在外,我没有把你家人照顾好应该向你道歉。我说,这是哪里话,我们应该感谢你才对呀!她说,同住一屋子就是自家人,自家人就应该有个照应。听了她的话,我的心里暖乎乎的,是啊,能把房客当成自家人看待的房东真是不多见了。 
    那年年底,她的丈夫因为聚众赌博被派出所拘留了,派出所通知她,去交一笔罚款,就可以将丈夫领回。可春芬嫂并没有急着去,她说,让他尝尝关进去的滋味,省得他执迷不悟。 
她的丈夫很快就放出来了,然而,那个“赌”字谁也没有办法驱除。春芬嫂为此真的伤透了心。 
    我搬出她家已经有好多年了,对房东春芬嫂也逐渐淡忘。今日在小巷里遇见,让我有些吃惊,春芬嫂怎么老的这么快呢? 
    这时候有人到春芬嫂的菜摊上买菜了,我告诉她,我到前面有点事。她就一边卖菜,一边向我招呼说,兄弟,你等下回头,来拿两把青菜吧。我答应着向前走去。 
    她的丈夫也许早已不赌了,也许比往日赌得更甚,但我没有问她。见面不问荣枯事,观看容颜便得知。我这样一边想着,一边走出了熙熙攘攘的小巷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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